写到老屋,突然觉得无从下笔,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父母居住的房子里看他们,虽然我在这个院子里生活有接近二十年的时间。
在阳光很充足的一个 午后,我带着女儿闲散地回到老屋里,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院子角落里歪倒的小木椅、绳子上悬挂的毛巾,和二楼阳台上母亲晒着的香肠和咸鱼,我似乎闻到自己少 年时熟悉的味道。从喧哗的街道一路走过来,突然进入冷清的院子里面,我感觉有些措手不及,也许因为小院过于安静的原因,所有浮躁的种种都在这里沉淀下来 了。
女儿在一边玩着在路上刚买的汽球,我一边抽烟一边在屋里转悠等妈妈回来。厨房里有简单的饭菜,阳光安静地从窗子里落进来,透着阵旧的 味道,我想母亲便是经常这样一个人在这屋里等我们回来,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我开始责怪自己没有早一些过来看她,这种自责感越来越强烈。
和女儿一起到二楼,我指着外面一间屋子,告诉她说这是爸爸原来的房间,但是她好象并不关心,只是埋头找她来玩的时候遗忘的一些玩具,我在写字台的抽屉里翻看自己原来的一些东西,恍如隔世。
母 亲回来的时候我问她找了一根锯条,因为写字台柜子的钥匙已经被我弄掉了,这个柜子整整锁了四年,一直没能打开。母亲舍不得那把锁,我说一把锁能值几个钱, 她便不再阻拦,自顾自地说几个钱也是钱,你都撬掉几个柜子的锁了之类的话,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自她退休之后,她原来要强的性格似乎有所改变,有时候跟 我们说话不再象原来那样带有一种强势的命令性在里面,也许在大家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慢慢变成一个需要人照顾的老人了。
柜子里的东 西不少,远到初中毕业证、团员证,近到退伍证和前几年的手机话费发票,党员转正申请等等。再就是一堆老得发黄的相片和整整两个档案袋的旧书信。我粗略地翻 了一下,这是自94年我读高中以后的所有信件,一直到后来在山东,在部队,所有的历史都在这一堆纸里面可以找到痕迹。母亲站在边上,我说这些东西没用了, 我去烧掉吧。
我都不清楚当时为什么会留下这些书信,也许想留作纪念,只是现在慢慢明白生命中值得纪念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并且纪念是完全无法具体到某一个具体的物件上面的,便不再觉得有保留的必要,生命中要放下的东西很多,总有一些东西你要将它们彻底放下来,才能继续前行。
看到自己少年和刚进部队时候的照片,十年之前。一个年轻的士兵。
下 午五点,女儿急着回家,一直在哭,只好带上整理出来的证件和资料,抱上她出门。我知道女儿并不懂得她的爸爸在这里度过的所有少年和青年时代的光阴,就象她 不知道院子角落的小木椅曾是她爸爸和她的伯父一起洗脚时所用的,就象她不知道她爸爸和她的伯父还曾在二楼的阳台上打过架,不知道她的父辈成长的大部分过程 都浓缩在这处小院。
而对于她的父辈,这院子里的一切,都是值得怀念的。